2012年6月16日星期六

緊張師母 (上)


小五四月。

回想起那暖洋洋的下午,接近三十度的氣溫,在袓母家中份外炎熱,簡直就是一個焗爐。家中只有掛在天花的大風扇,在天花板上猛然轉動。雖然風扇轉動的時候有點搖擺不定、搖搖欲墮的樣子,但也沒法子吧:實在熱得殺人了!

我躺在大風扇之下,一米乘一米的木板之上,感覺還算涼快。我看著坐在門口的袓母。她倚著木門,始終靠近通風走廊,有多點自然風;她手握報紙,臉上掛著金絲眼鏡,以為她看著報紙;但認真點看,她閉上了眼睛,她睡著了。我有時想,究竟她每次坐在門口看報紙,有多少次可以認真看完一版報紙呢?因為,那個位置,真的蠻舒服哩!

看著她那灰白的頭髮,有時覺得,這樣做完功課,躺在地上看袓母睡覺,也是一種享受的樂趣。

電話響起的聲音,嚇得我從木板上彈了起來。

「喂?」我三魄不見七魂地說。

「蕭赫文,你今次要救救我呀!」孫子欣焦急地向我咆哮,離電話數尺都可以感受到她散發出的那種無比的震撼。



孫子欣是我小五認識的女同學,相識接近一年,有一點點神經質的,傻乎乎的,但這,也是和她相處最好的地方:不用思考,不用顧慮太多,想說甚麼就說甚麼。有時甚至說「無厘頭」的一句話,都沒有甚麼大不了。

或者,在我身邊,就是要有一個這樣的人。

「甚麼事呀,孫子欣?發生甚麼事都好,慢慢說。」我平和地答了幾句。

「總之,你今次真的真的要救救我呀!」

我自問自己已經性急得不可理喻了,但孫子欣性急的程度和緊張的次數,比起「緊張大師」的我厲害千千萬萬倍。

她,就是千百年來,傳說中才會出現的「緊張師母」。

所以,身處焗爐的我,面對這個「救命來電」,卻異常冷靜。

「阮......阮庭輝有危險呀!」

一股電流突如其來的流過我的身體,我從懶洋洋的夢海中驚醒過來。

「究竟是甚麼事呀?你詳細點說來看看。」

「剛才,剛才他打來說他會對阮......」耳邊傳來那不好意思的笑聲。「阮庭輝不利啊。」

簡單來說,孫子欣也是傳染性極高的「初戀毒」帶菌者。每次在她面前提到其初戀的名字,就會展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,面頰比街市買的蕃茄還要柿紅。

老實說,我一有空就會在她面前刻意提及他的名字。嗯,非常過癮的玩意,萬試萬靈,百試不厭。

即使傳遞著這帶有恐嚇的信息,也不忘在「阮」字笑了一笑。

「那麼,是誰要對他不利啊?」

「是馮皓銘。」

馮皓銘?這個人是誰?

我寶貴的腦袋不會浪費絲毫的空間,去記住這個惹人討厭的名字。

這輩子注定要為他人製造厄運的不祥人。

認識他真是「幾生收到」。

三歲定八十。

「方皓銘今日已經囉嗦地說我和阮庭輝有曖昧,我沒有理會他,誰知他剛剛打給我,叮囑我叫他小心一點,好好照顧他。」

江山易改,本性難移。

注定製造麻煩的人,給人傷頭痛。

「你知道嗎?方皓銘知道我有少少甚麼他。」孫子欣吞吞吐吐地繼續說道。「於是他便在我面前不停說我和阮......阮庭輝有甚麼甚麼,他這幾天已經給我煩夠了。但是剛才打來的電話,說他會對阮庭輝不利。阮庭輝下星期生日,所以他說這句說話,我就更加擔心。我擔心下星期會......」

「不會!不會!」我斬斷她的說話,堅定地說。「怎會出事呢?放心吧!我們班主任是個明事理的人,她會處理這件事件的。你放心吧!」

我認識的孫子欣,不緊張的時候,是一個天真無邪、不亦樂乎的女孩的;變得緊張,緊張得那麼氣急敗壞的孫子欣,也是我見過的第一次。

「不用怕吧?你瞧,香港是法治之都嗎,他怎樣也搞不出甚麼話兒,沒事的,沒事的!」

嗯?

我看來說錯話了。

我在說甚麼呢?

說這句話的時候,文字上,已經難掩我心中無以名狀的恐懼了。

電話的聽筒壓得我透不過氣。在電話的另一旁,我已經感覺到,一股無比焦慮的擔憂,穿越著電話線,來到我這裡。對,我完全感受到阮庭輝,一個孫子欣暗戀的對象,在他生日前夕,給予她何其沉重的壓力。那就如萬般大石壓在弱不禁風的身體上,是多麼的辛苦,多麼的害怕。

害怕的,不是大石壓在自己的身上,而是壓在自己單戀的人的身上。自己未死他先死,是不能以「痛心疾首」四字所能形容的痛苦!

問世間,情是何物?

能夠解答的,就不會做一個寂寂無名的小學生了。

作為一個小學生,我真的做不到甚麼。要說的,我也說了。要勸導的,我也勸導了。接下來,聽到的,就只有袓母家中風扇轉動的聲音,以及電話傳過來大口大口的呼氣聲。

P.S. 此章節尚未完結,容許本人稍後補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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